羊正

麦挑食,什么都吃才能长高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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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离宁】巴山雨

*有私设

 

昨夜雨疏风骤,慕容府的房楼结构精巧,倒不会被刮倒,反而是丁零响了一晚上,慕容宁近些日来清闲不少,碰到这么个天也睡不着,合衣躺在榻上将近两个时辰还是毫无睡意,索性披了件衣服到府上东南角的亭上去。

 

他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莫离骚。

 

都说衣如其人,人都是要靠衣装来衬的,慕容宁常年着紫衣,袖口上都绣着繁复精美的花纹,偶是小簇的梅,但大多数还是青竹。

 

莫离骚却喜着红衣,是偏淡些的红,多半与白相混,虽说能衬的他腮白发乌,但终究张扬了些,和他的懒散性子不太相符。


此话还是从慕容胜雪口中说出的,彼时还是个小豆丁的胜雪煞有其事,背着手凑到慕容宁耳边嘟囔,殊不知身后闭眼假寐的莫离骚眼尾带笑,两人默契的很,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,就能在逗慕容胜雪这件事情上达成共识。

 

慕容宁畅怀一笑,他低头问慕容胜雪:“那应当什么颜色才适合他呢?”

 

慕容胜雪小大人般地摩挲了一下下巴,这个动作也是从慕容宁那儿学来的,不过确实少了点风韵,透着孩子特有的娇憨。他申明道:“应当穿蓝色的,这样看起来才和十三叔相配。”

 

这下莫离骚想装睡都装不住了,他先是睁眼似笑非笑地瞧着慕容胜雪,没成想他仍是那个后背对着自己,便只好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,懒懒散散地站起来:“此言差矣,小胜雪,没想到你居然待我同你十三叔一样,连衣物都寻求相配。”

 

慕容胜雪这时候便不愿意说话了,揪着慕容宁一缕垂落在手臂侧的青丝,有意无意地绕在手腕上,看得莫离骚牙酸,那是今晨他特意为慕容宁束的发,又被小孩坏了事,但他还偏偏说不得什么。

 

“小胜雪不要胡闹。”慕容宁笑着四两拨千斤,转身煞有其事地观赏了一番莫离骚今日的外衫,点头道:“甚是风雅。”

 

如今他便在这个雨夜碰上了与那日穿着一般无二的莫离骚。

 

小楼卷着东风,又有不少雨水扫了进来,因而脚底湿滑,慕容宁不知为何也放纵了自己,竟是连走带滑地行至他面前,手中铁扇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:“这是做什么?张开双臂是准备拢只被风刮倒的雀儿?”

 

莫离骚一晒,他惯是会做出一派深情腔调的,要不怎么说慕容府的这位学足了这世上真假学说之精,你只看他笑脸对人,凡事也听你三句,但从喉咙到肠子都是冷的,热腾气也只在最亲的几个人面前冒。

 

“地湿滑,不过是担心宁一个不当心,连带了小人也撂倒在地呀。”

 

“别学这副腔调,不成调的。”慕容宁笑骂道,今日江南来了个规模不小的商队,虽不知为之奔波背后的主人是谁,但着实能看得出来富贵,甚至还有专门六人的戏班子随行,因而也在府中演了,得了莫离骚几声喝彩。

 

“今晚怎么在此?”

 

两人并肩前行,月光淌下来,垂在杨柳枝上,拉出长长的银丝,像是落了一身的光。

 

莫离骚先收了伞,并不急着回答,他手上的油纸伞也是出自江南,已经有些年头了,不说个三年五年,总是用过不少次,也没见着有个破洞,饶是慕容宁都讶异:“怎的还能用,是不是要成为你日后的传家宝了?”

 

莫离骚不紧不慢的,先回答了他的上一个问题:“风大扰清梦,便只能出来散散心,是巧合。”他最后抖了抖伞,几滴水珠溅到地上撞出清脆的响声,“算不得传家宝,我身旁的宝物比他高的可多了去了,之所以淋雨不湿,是内劲的缘故。”

 

慕容宁闻言失笑。

 

早有猜测是一回事,听他当头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,旁人哪里想到,于寻常习武人珍惜看重不已的内劲气道,居然被人暴殄天物地用在遮雨之上,真是夸张又臭屁。

 

“那便同行吧。莫非是老了,到晚上反倒睡不着觉?”

 

慕容宁将皮球踢回去,分明话中带着自己,却又像是说风凉话一般,听的莫离骚心里无奈:“还年轻着呢,比小胜雪都好些。”

 

莫离骚睁眼说瞎话的水平是登峰造极的,慕容宁却是挺受用,铁扇悠出小风,面上又拂了细密的雨丝,甚是清凉。“我可不会替你瞒话,今日你口中说出了些什么,明日就会原封不动的到胜雪口中。”

 

“哎呀...”莫离骚做出惶恐的模样,不过可能是一生未曾真正畏惧过什么,便只能学出三四分的样子,更像是挑衅,逗得慕容宁笑而不语。

 

莫离骚似乎很喜欢看慕容宁笑,十三爷也曾年少轻狂,随着年纪愈大愈发沉下来,最后成了如今这副样子,都是莫离骚看在眼里的,但他却不曾怀念过去的时光,几乎每一寸慕容宁的光阴都刻上了莫离骚的名字,但于慕容宁的少年意气却是揣了不少念想的。

 

慕容宁的眉眼生的好,却并不犀利,倘若笑着,便像是寻常人家的富贵公子;倘若不笑,便是十足的冷面少爷。但终究是笑着的时候多些。嘴角微微弯着,露出几颗皓齿,久久才又被掩了下去,藏在淬了冷光的铁扇之后。

 

“少见有这样的雨,不像去年夏间那几场都夹枪带棒的,真真是有江南意气。”

 

莫离骚脑筋弯转的很快,“宁可愿抽空云游一番江南?”

 

慕容宁笑得有点坏:“这主意挺好,便由当家的去向小胜雪说吧,若是没落着好了也别来寻我,我且就在这亭楼上站着。”

 

“哦?站着,做什么?”

 

“独善其身呐。”慕容宁扇子悠悠,浅笑道。

 

莫离骚笑着点点头,表示把这件事情真正放在心上了,他落后慕容宁两步,慕容宁立于栏旁的时候他便站在后些的地方,忽得蹲了下来,伸出修长的手指勾起被冷露沾湿的外衫,朝后一勾。

 

慕容宁顺他所意,后退两步,直直倒入他的怀里,没留半点气力。带些湿意的墨发几乎是瞬间就将莫离骚胸前的衣襟也沁湿了,而莫离骚却不觉得丁点寒凉,反而像是有一簇心火在烧。

 

“可觉重否...?”慕容宁清清浅浅地一问。

 

“自然是没有的。”

 

“我还没说完呢,倘若是有,那也是自作孽。”慕容宁有些不满莫离骚抢了话头,眼也不眨就朝后捅了一肘,捅的莫离骚半真半假地“哎哟”一声,他这才像是出了口气似的满足了。

 

两人虽是紧贴,但并不想拥,却比任何姿势的心都要离的近,慕容宁将全身的重量托在他身上,他自岿然不动,慕容宁知晓有些煞风景,但仍是讲了两笔钱庄交易,和府中略大些许的事宜与他听,共三件。

 

第一件莫离骚允可,第二件摇头,第三件叫慕容宁自判。

 

慕容宁登时觉得无事一身轻。

 

“原来是同五日前来府做工的人同样,要做了活下去才能想肉吃。”莫离骚受了慕容宁一个浅吻,一半沾了唇边,分离时银丝被牵断,散开海棠花香,他摇头叹道。

 

慕容宁给他顺气,先是夸他判事决断,有时甚于自己不少;又说他乐意接话,也乐意劳神,都搬出了“智者劳心”说,听得莫离骚不免有些心里发毛;到最后又嫌他一句:吃肉是能行,不过你近日还是粗茶淡饭的好。

 

莫离骚越品越不是滋味,索性手上使力,将慕容宁又搂紧三分,有些冰凉的手指缓缓随着腰身摸上,不动声色地蒙住了慕容宁的双眼,感受到手下依旧平和地颤动着的眼睫。慕容宁好似对他的一切都接纳态度都如若海纳百川,哪怕是投了石头进去也掀不起几层涟漪。

 

“明日中午有烧鹅,听闻说前几日家里几个小的出去钓鱼,得了一小筐,可能也会上些。”慕容宁倒是先破了戒,又凑过去交代油水。

 

莫离骚煞有其事地点点头,脸上少有地带上几分艳羡。不为别的,他垂钓的水平当真是连府上几个小的都不如,倒不是他的性子不够沉,而是因为太沉了,以至于鱼都咬了饵飘飘而去,他老人家还在岸边如沐春风:不急,不急。

 

慕容宁并不愿上手,但远观还是很得意趣的,他已经总结出了一番规律,莫离骚终究是空手而回的,剩下的几个小辈不分伯仲,偶尔鸡贼的慕容胜雪还会使些小手段吓走周旁的鱼群,他也因此被莫离骚寻仇上门,不过后来众人都知晓莫离骚自己钓技不精,也就不理睬他的推锅了。

 

雨停了。

 

但还是没揭走那层水雾,慕容宁正准备下了亭楼,还没走出半步,腰带就给莫离骚拽在了手中,莫离骚极具暗示性地在他腰间几处无伤大雅的穴道旁划过,最后还捏了下。

 

莫离骚从谁都想不到的一处拿出了一坛桂花酿,慕容宁对这种带着花香的酒很敏感,慕容府从前多苗疆烈酒,苗疆民风彪悍,酒文化也相当强硬,甚至对花酒还有一定程度上的轻慢,不过慕容宁却是心心念念惦记了不少,莫离骚不挑剔,同他于三年前的中秋在府中散步,兴致所至便放下一坛,总不少于二十来坛。

 

那日两人都吃酒醉的不轻,慕容宁对此处毫无印象,看到莫离骚熟门熟路的还挺新鲜,拖着沁湿的衣摆跟在他身后拿酒,恍惚回到了好些年之前,除却练剑还要上书塾念书的时候,他们也是这样一前一后的溜出去玩,倒不是会做些混事,就是偏爱两人突出重围一同出去的滋味,甚至有几次在墙根处抓了一圈就又回去了。

 

慕容宁掀了衣袍席地而坐,两人没酒杯,便只能就着坛口小口小口的轮流饮,也没什么下酒菜,喝两口说说话,便双双沉默了抬头看逐渐明朗的月色。到最后究竟有没有醉也说不清楚,不过睡梦中隐隐听到有说笑声响,慕容宁睁眼一看,莫离骚斜靠在石凳旁睡得不怎么安稳,再转头,便是大大小小五六双眼睛。

 

慕容宁长长呼出一口气,想学着莫离骚再阖上眼,终究还是未能做到,便只能徒劳地笑一声,薄扇悠悠,也吹不醒另外一个装睡的人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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